人生的算术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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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巴尔扎克的小说《驴皮记》，讲述有个名叫拉斐尔·瓦朗坦的年轻人得到了一张神奇的驴皮。

　　这张驴皮可以满足他的任何欲望，只是每满足一次，驴皮就会缩小一些，缩小的程度与他的欲望成反比——胃口越大，驴皮缩小得越快。

　　驴皮没有之日，即是瓦朗坦生命终结之时。瓦朗坦可以尽情用它来享用美女佳肴，却逃不过那终极审判。

　　这是一个怪圈：享受生命的同时也在损耗生命，感官的享乐是以生命的枯竭为代价的。

　　瓦朗坦陷入极度的矛盾痛苦之中：既想寻欢作乐，又怕死神早到。

　　瓦朗坦的痛苦，也是人性所具有的弱点。贪得无厌，欲壑难填，巴不得天下万物尽属我有，永远不要去吃苦受罪。可人生的定律从来不会让一个人把三代的福分都扒尽了的，有得必有失，有失亦有得，且一般来说，得失总是大体相当。

　　自古“寒门出英雄，纨绔少伟男”，拥有优裕的家境，就失掉了奋斗的动力；付出多少奸诈，就回扣多少谴责；骗取几成好处，就失掉几成信任；四处讨好八面玲珑，固然可以左右逢源，可心里一定也常常骂自己丢了做人的尊严；多了几分成熟和圆滑，就少了几分纯真和敏锐；出有车食有色办事有秘书固然威风，可容易患大肚皮冠心病四肢无力症，布衣粗食安步当车倒能延年益寿；帝王六宫粉黛，佳丽三千，却损命折寿，难享天年；贪官得到了财富，失掉了民心；罪犯满足了欲望，失去了自由；泡小蜜虽然潇洒，可编谎话骗老婆也得煞费苦心，一旦奸情被识破，吵个鸡飞狗跳事小，妻离子散方才悔恨莫及。

　　一个亿万富翁，可以买下一座五星级饭店，但作为一个生命个体，他也只能每顿消费一块牛排，一杯咖啡，晚上只需睡一张床，住一间房。他不可能将整座饭店化为他生命的组成部分。

　　从这点来说，上帝是公正的——亿万富翁实际享受到的其实也很有限。

　　如此加加减减算下来，结果往往差不多。可是古往今来，老有一些人算不过来这个账，自以为聪明地总想在那里做加法。

　　1983年，一位叫默尔的美国石油大亨因心肌衰竭而住进英国的汤普森医院。

　　两伊战争使他在美洲的十家公司陷入危机，为了摆脱困境，他不停地往来于欧美亚之间，导致旧病复发。

　　他包了医院的一层楼，增设了五部电话和两部传真机。当时的《泰晤士报》是这样渲染的：汤普森医院——美洲的石油中心。

　　默尔的心脏手术很成功，不久他就出院了，不过他没回美国。

　　苏格兰乡下有一栋别墅，是他十年前买下的，他卖掉公司，在那儿住了下来。

　　很多人都对他的做法感到不解，默尔却在传记中写下这么一句话：

　　富裕和肥胖没什么两样，不过是获得超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罢了。

　　也许，这就是人生这道算术题的答案吧。